美国：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重新审视《清洁水法》的边界

 “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Sackett v.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是一件2023年美国最高法院审理终结的案件，涉及《清洁水法》的适用范围。原告为萨克特夫妇（Chantell and Michael Sackett），他们在自家土地上进行建设后，被美国环境保护署 （简称EPA）叫停，原因是这块土地被联邦法律认定为“受保护的湿地”，随之他们受到了美国环境保护署的制裁。

此案核心争议在于：美国环保署是否需要在对违反《清洁水法》的个人或企业实施制裁之前，获得法院的预先批准？美国最高法院最终判决，明确在某些情况下，环保署需要先获得法院的批准。

这一判决被视为对《清洁水法》执行范围的调整，平衡了个人和企业的权利与环保法规的有效执行。不过，总的来看，这个案件的裁决将对未来环保法律实践产生了出乎意料的影响，成为环保法治领域的影响深远的案件，褒贬不一。

01 湿地纠纷：梦碎水边，谁能守护净土？

一对夫妇的家园梦引发的马拉松式诉讼

普赖斯特湖（Priest Lake）是位于美国爱达荷州北部的一个淡水湖，这个湖是普里斯特河（Priest River）的水源之一。

“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中的原告是钱特尔·萨克特（Chantell Sackett）和迈克尔·萨克特（Michael Sackett）夫妇。2004年，萨克特夫妇以2.3万美元的价格，购买了位于爱达荷州普赖斯特湖附近的0.63英亩空地，并在2007年获得了当地当局的建筑许可，然后开始在那里建造房屋。这块地，距离普里斯特湖（Priest Lake）有300英尺之隔。而普里斯特湖是一片广阔的可通航水域。
    然而，EPA官员通知他们，他们的土地可能受到《清洁水法》的监管，要求他们停止施工，直到获得美国工程兵的许可。萨克特夫妇于2007年秋季收到EPA的行政遵从命令。

美国陆军工程兵拒绝了他们的建筑许可申请，理由是他们的地块被正确归类为湿地，依据的是《清洁水法案》（CWA）。这一湿地的定义源自美国环保署（EPA）的野外生态学家约翰·奥尔森于2008年5月的研究，他在研究中指出，“观察到萨克特财产上所有原生土壤被清除但未放置填土的部分...被淹没或浸湿至表面。”  

这对夫妇之后在2008年根据行政程序法提起了诉讼（第一阶段诉讼，被称为Sackett I）。Sacketts夫妇认为，EPA的决定既武断又专横，侵犯了他们的财产权和诉讼权。他们声称对湿地保护毫不知情，并且被巨额罚款威胁，感到无助和恐慌。

当时，Sacketts夫妇的观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他们认为，EPA没有权力对私人土地所有者进行监管。他们认为，湿地保护是联邦政府的职责，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可以随意侵犯私人财产权。

二是他们认为EPA没有提供充分的通知和机会进行听证。EPA在叫停他们的建房计划之前，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或辩护的机会。

三是他们认为EPA的决定将对他们的梦想和生活造成重大影响。他们说自己已经为建房计划投入了大量资金和精力，如果计划无法实施，他们将蒙受巨大损失。

Sacketts夫妇的观点得到了一些保守派人士的支持。他们认为，EPA的监管正在侵蚀私人财产权，这将对美国经济和社会造成不利影响。然而，也有人认为 Sacketts 夫妇的观点过于片面。他们认为，湿地保护不仅仅是政府的职责，也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保护湿地对于维护生态平衡和保护野生动物至关重要。

所以说，Sacketts诉EPA案的审理结果，被认为是一个会对美国环境保护和私人财产权产生重大影响的案子。

这个案子，接下来，竟然成了一个“马拉松式诉讼”，持续了10多年。
02 支持方观点

许多人认为，萨克特夫妇是美国的典型家庭。他们是勤劳的美国公民，只是想在爱达荷州购买一处房产，开始新的生活。然而，他们的经历却给世人敲响了一记警钟——美国政府的环境监管可能会对个人和家庭产生重大影响。

待到2023年美国最高法院审结，“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小编注意到，后来有报道是这样评价这个案子的：“萨克特夫妇只是想在爱达荷州的普赖斯特湖附近建造一座房屋，然而他们却花了16年时间，其中15年在联邦法院努力争取环保署和陆军工程兵的干涉。最高法院的判决中，除了关注环保署对清洁水法规范的过度解释外，更突出了法院对两位公民的支持，这为他们的权利得到了公正的肯定。”

03反对方观点

反对方认为，该案是近几十年来最重要的与水相关的最高法院决定之一，因为它在未经任何科学支持的情况下，自行决定了哪些湿地应受到保护，从而大幅削弱了《清洁水法案》。

比如，美国自然资源保护协会（NRDC）的一篇文章指出，此案的判决可能被称为是一代以来最重要的与水相关的最高法院决定，因为它实质性地削弱了《清洁水法》的效力，使得对于哪些湿地和水域应该受到保护免受污染和破坏的决定不再基于科学支持，而是由最高法院大多数法官自行决定。笔者注意到，在NRDC的2023年的这篇文章中，追溯了案件背后的经过、以及《清洁水法》中关键概念“美国水域”（WOTUS）的演变，解释了判决的科学基础缺失，并指出该判决可能对湿地和水域、以及依赖它们的人们产生负面影响。

04最终的裁决

美国最高法院于2022年秋季审理了这个案子，对于《清洁水法案》所涵盖的水域和湿地的保护具有深远的影响。

2023年5月25日，美国最高法院对迈克尔·萨克特诉美国环境保护局案作出了裁决。裁决中明确撤销了第九巡回上诉法院的判决，并要求在符合最高法院意见的前提下进行重新审理。此外，法院也指定了迈克尔·萨克特等可从美国环境保护局等机构追索一定金额的费用，以弥补案件中所支出的成本——1741.3美元。美国最高法院的这一项对挑战环境保护局的裁决，为这对夫妇带来了积极的结果。

图片来源：美国最高法院的公开资料

至此，这场历时16年的马拉松式法律角逐，终于完结。但是美国环保署署长迈克尔·里根（Michael Regan）表示，他对最高法院的判决感到失望，认为这会削弱长期以来对清洁水的保护。

05 法律解读：“美国水域”范畴如何界定？

《清洁水法案》（Clean Water Act）是美国于1972年颁布的一项法律，旨在保护美国国内的水域环境免受污染。该法案对于河流、湖泊、溪流等明确规定了一系列的保护措施，以确保这些水域对于人类饮用水、娱乐和野生动植物的生存都能够保持清洁和健康。此外，《清洁水法案》还涉及到对“美国水域”的定义，包括了对湿地的保护。法案的目标是维护水域生态平衡，保护水资源，同时确保公众的健康和福祉。

“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事实上并不“孤独”。笔者查阅资料发现，其实，早在2006年的Rapanos v. United States案中，美国最高法院就曾经就湿地的法律地位产生了分歧。裁决指出，受保护湿地应包括与“相对永久、静态或连续流动的水体”相邻的湿地，或通过地表水与其他水域相连的湿地。然而，由于意见分歧，导致了对湿地法定义的不同解释和关系，对后续案件和环保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

纵观“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实际上，关键是“美国水域”定义在《清洁水法案》中的适用范围的问题，因为涉及到了对河流、湖泊和溪流之外水域的界定和法规执行。该案对于环保法律中关键术语的解释，尤其是对“美国水域”范畴的界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涵盖了湿地等各类水域，对于湿地的合理保护以及环境可持续性具有关键作用。

事实上，在2023年5月份“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在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后，许多专家评论文章都从法律、生态方面来进行了解读（批评观点居多），其核心属于就是“美国水域”（Waters of the United States，简称WOTUS）的定义问题。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复杂。《美国水域》的定义涉及到清洁水法案中何种水域受到保护的问题，而这直接决定了《清洁水法案》的保护范围。在过去的三个美国总统任期内，EPA和陆军工程兵分别发布了多个定义“美国水域”的规则。而奥巴马政府在2015年颁布了《清洁水法案》规则，但，特朗普政府又废除了该规则，并在2020年发布了《航行水域保护法规》。现任美国总统拜登的EPA则计划更新法规，恢复2015年规则的定义。

事实上，在美国最高法院在过去的判例中多次审理了“美国水域”的定义问题，包括Riverside Bayview Homes案、SWANCC案和Rapanos案等等。其中，Rapanos案存在多个不同意见，主要由Scalia法官和Kennedy法官提出。她提到，在2022年秋季该案的进展中，美国最高法院要审查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对“美国水域”定义测试的正确性，以决定是采用Scalia法官的测试还是Kennedy法官的“重要关联”测试。
06推动的修改：美国环保署和陆军部门修订《美国水域》定义

美国环保署和陆军部门修订《美国水域》定义，以按照最高法院判决进行调整。

2023年8月29日，美国环保署（EPA）和美国陆军部门（军方）宣布修订了2023年《美国水域》定义的最终规定。这一修正旨在与美国最高法院于2023年5月25日在“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案中的判决相一致。尽管EPA和陆军的2023年水域定义规则并未直接受到最高法院的审议，但“萨克特诉美国环保署案”的判决明确了2023年规则的某些方面是无效的。因此，这两个机构修改了法规文本的关键部分，以使其符合最高法院的决定。这一最终规则的发布旨在在保护美国国家水域的同时，促进基础设施项目、经济机会和农业活动的发展。

从修订内容来看，这些机构对2023年《美国水域》定义的无效部分进行了修改。例如，修订删除了在确定支流和其他水域是否受到联邦保护时考虑“重要联系测试”的规定。此外，修订还调整了在确定联邦管辖湿地时的邻近测试，明确了州际湿地不属于州际水域范畴，并对“附加水域”类别中可考虑的特征进行了澄清。

在【司法管辖类别和定义修改】的部分，

图片来源：EPA官网（https://www.epa.gov/system/files/documents/2023-08/FINAL_WOTUSPublicFactSheet08292023.pdf）

（1）司法管辖类别的关键变更：
    - 传统通航水域：未更改（a)(1)
    - 领海：未更改（a)(1)
    - 州际水域：删除州际水域规定中的州际湿地（a)(1)
    - 蓄水池：未更改（a)(2)
    - 支流：删除重要联系标准（a)(3)
    - 邻近湿地：删除重要联系标准（a)(4)
    - 附加水域：删除重要联系标准；删除湿地和溪流（a)(5)
（2）定义的关键变更：
    - 湿地：未更改（c)(1)
    - 邻近：修订为“具有持续的表面连接”（c)(2)
    - 高潮线：未更改（c)(3)
    - 水位线：未更改（c)(4)
    - 潮汐水域：未更改（c)(5)
    - 显著影响：删除定义（c)(6)
在排除项上，无变化。修订对2023年规则的排除项不造成变化，这些排除项提供了明确性、一致性和确定性。这些排除项包括事先转化的耕地、废水处理系统、沟渠、人工灌溉区域、人工湖泊或池塘、人工倒影池或游泳池、水坑和沟渠以及侵蚀地貌特征等八个项目，这些项目被排除在“美国水域”定义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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